草原的噩梦—定居和无序开发(内蒙古草原生态恶化的背景分析)2002.6

退回

 背景介绍

  内蒙古草原(Steppe)位于戈壁沙漠和大兴安岭西麓林区之间,高寒少雨面积曾约100万平方公里
  这片草原处于农耕地区的上风头,她的生态状况直接影响我国华北农业地区的气候和环境。
  北部草原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到大部分被开垦、大面积荒漠化,不过百多年时间。
  60年代我国境内锡盟草原面积约16万平方公里,相当于荷兰、丹麦、比利时、瑞士四国国土面积的总和。现在锡盟只有乌珠穆沁草原(约7万平方公里)以及沿北部国境线的一窄条还没有受到大规模农垦和工业开发的破坏
  今天,出张家口向北直到国境线800公里,沿途所见就是一幅天然草原-开垦、破坏-荒漠化的‘开发史’图卷,沿着这条路走一趟,每个心灵都会感到震撼。

  希望中国北部现存草原不要走“农业开垦+工业开发—
>
污染+人口过剩—荒漠—治理”的覆辙,保护仅存的北部草原生态刻不容缓北部草原位置图

  如何评价百年来北部草原大面积荒漠化的现象,这不能脱离当时的社会历史情况。 
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对外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在内贪污腐化、民不聊生。1858年签订《中俄天津条约》,1895年签订中日《马关条约》, 1900年八国联军进北京,1904年,由于日俄对东北争夺的加剧,竟在中国东北土地上爆发了日俄战争。俄国战败,被迫放弃南满权利。日俄密约"洮儿河以南之南满州及内蒙东部为日本所有,洮儿河以北之北满洲、呼伦贝尔及外蒙古地方归帝俄所有","自此以后,日本帝国主义势力侵入内蒙古东部"(见 《内蒙古历史概要》)。 
  由于帝国主义的侵略、清统治者的奴役和当地封建主的剥削压榨,人们日益贫穷化。人们忍受不了这种不断加剧的剥削压迫,从1858年乌审旗多归轮运动起,连续发生了喀右白凌阿起义、土默特绰金汰起义、科左前旗托克托虎起义、鄂尔多斯鄂拓克起义、卓索图常明起义、土默特巴克楚克起义、科右中旗额勒德呢瓦奇尔起义……等等。这些起义,与全国反清反帝斗争相呼应,形成了清王朝覆灭前的反清洪流。 
  清政府内外交困、摇摇欲坠,为了挽救危局,实行了"蒙地开放""移民实边"政策,下令"放荒招垦"。这时,各旗封建王公负债均不下数万两,无力偿还。于是乘机与掌管移民开荒的官吏相勾结,鱼肉百姓,大肆出荒招垦,使得人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1840满请政府开禁,在木兰围场招佃放垦,分片出卖草原,换取清兵饷银,开始了大草原的噩梦。百年后的锡盟多伦县仍保留着15号乡、21号村的地名,至今有10万农业人口进入多伦,当年丰美草原早已严重沙化,多伦县也成了全国重点贫困县。
    1897
清政府在锡盟正镶白旗南部开办垦务。今天正镶白旗是自治区少数民族重点贫困县。
    1918
民国设锡盟宝昌(原太卜寺旗)招垦局。今天的宝昌是全国重点贫困县。
    30
-40年代 军阀割据,内蒙古草原从东到西草原被侵占、开垦,引起牧民反抗(从内蒙古东部的喀喇沁旗白凌阿起义抗垦;扎鲁特倬克达赉起义抗垦;土默特淖金太起义抗垦;前郭尔罗斯陶克陶胡起义抗垦;科左前旗嘎达梅林抗垦;西部乌审旗白音赛音起义抗垦;准噶尔旗丹丕尔起义抗垦;扎萨克旗旺丹尼玛起义抗垦;达拉特旗胡尔嘎起义抗垦;1 943年伊盟七旗联合抗垦),但那是内忧外患的乱世,如张作霖屯垦科尔沁草原,虽然出了嘎达梅林这样保卫草原的民族英雄,还是没保住90万科尔沁人游牧生产方式,大部分牧民就地转化成农民,内蒙古的草原面积越来越小
    解放后,牧民生活改善,草原生态得到保护,但也出现了

    50
60年代内蒙古西部草原的工业大开发。
    1969
开始的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6个师在锡盟乌拉盖地区、巴盟等草原的机械化开垦,使大面积草原植被破坏,土地沙化。

    198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规定我国全民和集体两种所有制。
    1984
在锡盟、呼盟草原平分草场,彻底结束了维系草原生态的上千年的 原住牧民的游牧生产方式。
    1996
内蒙古锡盟不顾生态环境盲目招商引资发展工业,内地工业(包括污染转移)资金和农业资金进入锡盟东乌旗草原,开垦和无证采矿,用剧毒氰化物选矿,废水污染了大片草场、并渗入地下,一个银矿的废水就毒死200多头牲畜,一个造纸厂排出的废水使100多头牲畜中毒,死亡30多。
    1998年《土地管理法》 第二章 土地的所有权和使用权  第十一条 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由县级人民政府登记造册,核发证书,确认所有权。
    1998年《内蒙古
第二章  草原的所有权和使用权 第七条  。。。集体所有草原由旗县人 民政府确认草原所有权,核发《草原所有证》。嘎查村农牧民集体所有的草原,《草原所有证》发给嘎查村农牧业集体经济组织。
    2000
东乌旗已经出现了日选矿1000吨的私营矿场,占据了牧民集体所有的草场,破坏了草原植被,至20024月该矿没有采矿许可证!
    2002
东乌旗南3公里处的公路两边,草原上满是酱油色的污水,散发着恶臭,那是一个造纸厂排出的污水,污染了15000亩牧民承包的草场。

   
近几十年来,草原荒漠化的非自然原因
   
1,忽视草原的生态功能,几十年来,国家草原管理部门只有农业部畜牧兽医司的草原处。
    2
,草原权属不确定,以东乌旗为例,嘎查没有国土资源部盖章的“集体土地所有权证”,甚至一些干部到牧区开会公开散布牧区草原都属于国家所有的违法言论, 一些地方官员成了“牟利型政权经营者”,导致保护草原的主体缺位、权责模糊,法治社会无法建立。
   
3,轻视普法教育,草原地区见不到国家出版的相关法律文本(尤其见不到少数民族文字的法律法规文本,而他们是集体草原的所有人),牧民不知道公民权益和环保法规。
   
4,执法不严, 基层人大对相关法规(环保法、土地法、矿产法)缺乏监督, 检查部门追究相关责人不力

  

参考书目:内蒙古自治区地名志锡林郭勒盟分册

     2
千年的历史证明:大草原植被生态和游牧民族互相依存,荣辱兴衰休戚相关;
   
100年的历史更是不幸验证了:游牧民族或游牧生产方式和大草原面积的增减成正比,草原上农业人口增加、工业(非畜产品加工)规模加大以及沙尘暴发生的频率和大草原面积的变化成反比。
    2002
年在内蒙古纯牧区大约还生活着20万蒙古族牧民,和内蒙古自治区还剩不到20万平方公里天然草原正相对应。

  保护濒危的草原生态和正在消亡的蒙古游牧文化迫在眉睫。


  
2002年内蒙古自治区面积118万平方公里,人口2400万,其中蒙古族400
,只有约20万人还生活在仅剩的草原上(锡盟乌珠穆沁、呼盟巴尔虎等草原)
    内蒙古锡林郭勒盟面积
20万平方公里,其中草原面积从50年代的约16万平方公里下降到2002年的约6万平方公里。50年代人口20万,现在人口92万。

 

我曾在内蒙古乌珠穆沁游牧部落生活过12年(1967/11—1980/1),看到过水草丰茂的美景,历史上的内蒙古大草原应该同样美丽,但那已是昨日梦境。为什么现在草原退化得这么快,我认为草原所有权不确定,导致行政干预、平分草场、定居代替了游牧是重要原因。游牧民是内蒙古大草原千百年风姿的保护神,定居使草原风韵不再,草场退化,再加上违法开垦、开矿,草原最终退化成为沙尘暴源,给京津、华北地区农业经济带来极大威胁。
    以上是我的个人观点,欢迎有识之士批评指正。
    我所在满都宝力格牧场(公私合营),面积约
4000平方公里。牧场有三个生产队每个队平均有1千多平方公里草场,在生产队范围内,牧民平均每两个月就要搬一次家,经常会看到成串的牛车,成群的牛羊和马群向几十公里外的好草场搬迁,尤其是秋季牲畜过冬之前,更是几天、十几天就搬一次家。住过的地方当年不会再来,等它休养生息,明年再搬回来。
    每年最大的一次迁徙是在春天青草萌发的季节。经过
了5个月严寒的冬季和繁忙的春季接羔季节后,3个队牧民们集体向夏牧场搬迁。他们从各自的接羔草场出发,300户牧民浩浩荡荡,带着他们的蒙古包、全套家什、赶着羊群、牛群和马群向几十公里外的夏牧场进发。
    夏牧场南北
20公里,东西20多公里,总面积500平方公里。夏牧场中间有一条弯弯的小河和几个小湖,水草丰茂,足够10万牲畜吃两个月,牧民在这里安顿下来,开那达慕,聚会,度过草原上最美好的时光。这时满都宝力格乡其它3500平方公里草原正在休养生息,开花、结草籽,直到8月。
    8
月中旬,夏牧场的牧民带着他们的蒙古包陆续回到各自的秋季牧场,打草储备起来准备过冬,这时的夏牧场开始休养生息。

整个东乌旗15个乡都曾经在各自的3000平方公里范围内有序的年复一年的不断迁徙(那些上学的孩子、无力搬迁的老年人集中在乡所在地他们自己盖的房子里生活,是搬迁的蒙古包的后勤基地)。
    解放后内蒙古草原上锡林郭勒盟、呼伦贝尔盟、乌兰查布盟各牧业旗的牧民也都这样常年不断迁徙,才保住了一部分大草原生态没有退化。
    大草原历史上的各个游牧民族也曾是这样不断迁徙,才使得大草原几百年形成的的植被保留到昨天。

 内蒙古草原问题说到底是草原所有人和使用人的资格问题

    我国宪法〉、〈土地法确定草原分为集体所有国有两部分,可是嘎查牧民并没有拿到〈集体 土地所有证〉,一些政府官员成了所有权的执行人和法人代表,从理论上说他可以任意处分集体和国有草原的使用发包权,掠夺了草原上集体土地所有人的权利和责任。。。
  现在只要你有钱,通过一定的关系,都可以到内蒙古最好的草原去承包一块地,去分一杯羹。尤其是你打着开发西部投资人的大旗,还会享受各种优惠待遇。
  一些人,搞到了投资,也就有了政绩,升官的升官,调动的调动。。。
  几百年来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面对工业、农业进入草原的开发,面对草原面积的减少、草原的退化,完全丧失了牧民在游牧时代对草原的轮牧、保护的权利,因为他没有集体草原的所有权。
  即使是牧民对草地的使用权- 签定的承包合同,也随时面临被草原所有权的执行人收回的厄运,因为管理牧民家园的执行人(县长)不是牧民选的。
  这就是几十年来内蒙古大草原急剧退化、沙化的非自然原因。为什么内蒙古仅剩的东乌旗草原上牧民承包的草场不断被占,草原被开垦、小矿山、小造纸厂不断出现、污染不止?上面就是锡盟草原生态恶化的非自然原因。
  所以,
  在内蒙古西部或东部,都不能笼统地说‘牲畜超载’、‘把山羊杀光’。靠6-7只山羊维持生活的当地老牧民和以赚钱为目的‘投资’西部大养山羊的大户对环境应负的责任是不一样的。
  这次到东乌旗看到统计局提供的数字显示近几年东乌旗牲畜头数急剧上升,这些远超过自然增长的数字是哪里来的呢?原来是外地大户通过各种办法转包了东乌旗当地牧民的草场,(一般转包3 年,付给牧民2万元/年租金),然后大量引进羊群,短时间掠夺性使用牧草资源。短期利润可观,草原却遭到破坏。这草原是东乌旗原住民赖以生存的家园,也是华北地区的生态屏障,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不能不说现行法律的真正施行出了问题。

 

 

 

 

 

 

 

 

 

 

相关地图:

内蒙古现存草原位置图

中国北部沙漠及潜在沙漠化土地位置图 143Kb

锡林郭勒盟政区图